我竟从来都不知道后楼右边有一个名曰‘校体中心’的地方。
对此我不负全责。属于我们高一新生的区域是前楼,而后楼则是那些备考备得昏天黑地的高三学长们的天下。我对于后楼的印象仅仅局限于即使课间休息时也静得万籁俱寂的氛围以及时不常传出的一两声饱受煎熬般的喘息。不,与其说是喘息,还是窒息比较恰当。
什么,你问高二的人在哪里?我也想知道!说不定在我们楼上,说不定在后楼楼下,也说不定这学校还有另一栋楼。今天过后,请不要问我有关这学校地理知识的问题,我已经不再自信了。
看来下课的时候有必要出去走走啊。
而这个名曰‘校体中心’的地方,从外面看就像是个小剧场,里头的空间却比想象中大。至于有没有大到可以被成为‘中心’我保留意见。听说过‘省体中心’、‘市体中心’,我还没听说哪所学校有所谓‘校体中心’的地方。这种狂妄的名字还真是适合我们学校这些狂妄的人啊,或者,是狂妄的人造就了这种狂妄的称呼也说不定。
进了体育馆(我就这么叫了,谁也别拦着我)的正门是羽毛球场,往里走有一片大篮球场,在后面有一片被栅栏隔开的区域,里头横着摆了十几张张乒乓球桌,还有小十几个穿着同款运动衫的人在做热身运动。看来赶上了。
一定有人会问我为什么还是来了。别担心,这是在请示过某教导主任之后才做下的决定,是没有风险的。至于王自刚,他也没改口说我不能来,他也不可能好意思改口,而我也不愿意独自一人在教室里吹凉风,生命在于运动嘛。
我又开始骗自己了。哪里有人会担心我。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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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自刚冲着一位身材高挑、戴眼镜的高年级男生挥了挥手,向我身边的陆心蕾介绍道:
“这位是我们校队的张队长。”
又对张队长报告:
“这位是想要加入的陆心蕾同学。”
全程不仅没有提及我,连眼睛都没有停留在我身上过一下。
说实话,我倒挺庆幸的,至少不用再听到有人管我叫“姜豹”了。
张队长先是看了看她,又抽出空看了看我,让我重新拾起自己的存在感。
然后,他原先紧绷着的脸居然闪现出了一抹微笑。
“你好你好,”他说,“听说你以前参加过比赛,能加入我们真是太好了。今年我们没有什么新人加入,很需要像你这样有经验的队员啊!”
对话目标当然不是我。
“绵薄之力,”陆心蕾轻描淡写地说道,“所以呢,我需要做什么?”
“呃……那好,请你跟我过来。自刚,你也来。”
于是,就剩了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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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搞错啊大哥。我不是人吗?我站在这里看不见吗?明明就看见了!
我想打退堂鼓了。不过就在这时,有人从我身后拍了拍我肩膀。
“你也是新加入的吗?”
“不……我就是来看看,还没决定……”
我刚想摸着头转身以笑脸相迎,却看到了一张称得上熟悉的面孔。
没错,于红,我们年段的体育老师。
她看到是我也吃了一惊,然后又半开玩笑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哟,怎么是你啊姜虢,今天还记得带运动服了?”
一股凉意从我的内心油然而生。
经常忘带运动服的我几乎每次上体育课前都会被罚跑学校三圈。这已然成了班上的规矩,每到每天的同一时刻,班上大多数人的目光都会不约而同地转移到我身上,只是想看我穿没穿运动服。我平时从没有这么受欢迎过,如果这也算受欢迎的话。
尽管透心凉,脸上还是要眉飞色舞。
“这不是有人推荐吗……哈哈。”
于老师打量打量我,然后,第三次拍了我的肩膀。同一只肩膀。
“也好,你就欠活动,是时候挪挪筋骨了。”
不、不必了,您再拍一下,我的筋骨就该被卸下来了。
“单打还是双打?”
“单打吧。”
话一出口,我便开始后悔。虽然我以前练习的时候从来都是一个人打,但这可是校队啊!我国的校队可都是卧虎藏龙,尤其是乒乓球这项运动,那更是人人精通。我这水平也就虐虐外国友人,双打的话就算坑了也能指望队友carry,单打万一被人送个鸭蛋脸上可就挂不住了。
“那正好,想双打也没那么多人陪你。卓静!”
迎面赶来一个女生。
“新人。手没事的话就跟他过两招。”
那女孩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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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正面看她的脸,我的评价是‘惊艳’两字。回过神来再仔细一看,惊艳的振奋不存在了,却留下了无限的憧憬。刹那间,我甚至产生了‘如果世上所有的女生都能长这样就好了’的冲动,不过回头一想,只剩下复制人的世界在科幻小说里貌似也是相当恐怖的场景。
如果陆心蕾长得算是‘精致’,那么她长得就该叫‘恰当’,恰到好处的比例从上到下,正经高贵的气质由内而外,还有乌黑长发之间鲜红的草莓发卡,想不让人过目不忘也不可能。
“那个……哈喽。”
声音也是那么的清脆悦耳,妙,真是妙啊。
冷静,冷静,千万不可以暴露吊丝气质。我不是吊丝,我只是落入平民窟的王子而已。Stay calm and collected.
“你好。”
她问我:“你以前打过球吗?”
“打过,不过是小学时候的事了。”
她拿出自己的球拍,也递给我一把。我摇摇头,拿出了自己的拍子,有点老,但也不算破旧。
她于是从地上捡起一颗球,抬头问我:
“你发还是我发?”
我以为起码会先拉几拍热身的。
措手不及之下第一时间选了自己先发球——我可不想连球都接不到。
她用左手把球扔了过来。左手将,看来不好打。
我随手发了个旋球,上旋还是下旋鬼才知道,早就还给教练了。
可不知为何,她用了一个非常别扭的动作把球打出台了,我于是下意识地给了一板,球弹桌一下之后像炮弹一样飞向了后面的墙壁。
她默不作声,又从地板上捡起一颗球。这次换她发。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新式发球,总之看起来没什么力量,保险起见我托了一板。
谁知道她打了一手看起来像是在发力,却又绵软无力的球,球应声下网。
这两球之后,我就觉得,我好像是高估这地方了。也可能是低估自己了。不对,应该是没这可能。
那好,接下来这几球我可就不会保留了。既然是有机会赢的,就不用再礼让些什么了,某位名为宋襄公的仁兄用血一样的教训指引着我。
然后,在赢下一球又一球之后,我开始从胜利的喜悦转向狐疑。她是不是在让我啊?我什么时候这么强了?我平时体育成绩也只有中游而已啊!
她的脸颊略微冒汗。
“果然不行啊。”
我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直到她把球拍换到了右手中。
好嘛,果然被让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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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来十分讨厌被别人施舍任何东西。小时候下围棋总是被大人让八子、让四子,玩实况总是被让一球、让两球。大人们也许觉得,这样做小孩子也许不会输得太难看,甚至输赢都说不定,可对于小孩子们,尤其是不服输的小孩子们来说,这无疑是致命的打击。因为被人施舍等同于被人轻视,被人当做是弱小的、需要被同情的对象。让八子的棋局,让两球的游戏,即使赢了也不会让人振奋;反之,万一还是输了,造成的就是毁灭性的打击了。
所以从小到大,我都会说,不准让我,不然不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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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认,意识到被让球的瞬间,我的大脑失去了理智的控制,回归了孩提的任性。敢让我的人,我一定会用实力让你闭嘴,这就是当时我唯一的想法。
步调加快,挥拍动作变大,我的意识里只剩下了一个目标,就是打败眼前的这个人。
接着就发生了令我自责的事。
在反复几拍之后,我终于找到了破绽,用力把球击向了左边对角。按理来说,这种速度的球即使拼了命也很难接到,如果是我遇到这种球一定会直接放弃。
可是她没有。
她飞身扑往那个球的落点,竭尽全力把球勾了回来。
不对,不只是球。随着球一起飞回来的,还有那本该在她手上紧握着的球拍。
“啊!”
随着一声惊叫,她失去重心,扑倒在了地上。
经过半秒钟的清醒和另外半秒钟的思考之后,我意识到我闯祸了。
惊慌失措之下,我急忙奔向球桌另一头。
“喂,没事吧?不要紧吧?”
只见她挣扎着坐了起来,她的左手轻抚着右手手腕,尽力挤出一丝似乎是想要让我冷静下来的笑容,说:
“不要紧的……我没事。”
但你可低估我了,我可不是会被敷衍式的笑容所欺瞒的人。明明就有事。
我顿时发现,她的右手上缠满了厚厚的绷带。我一度以为那只是装饰,或者顶多就是个保护措施,现在看来我还真是幼稚。
她那方才还堪称‘恰当’的脸上早已大失方寸,眼角剧烈抽搐着,似乎还没从那剧烈的疼痛之中缓过神来。
我急忙把她拉起来,问:“你有伤?”
她默然。我当做是默认。
“快,先去休息区坐会儿,我帮你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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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这么跑了大半个校区,到了保健室取了点冰块,又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我也顾不得自己上气不接下气的窘态,第一时间就把冰块递给了她。好在她看起来已经不那么痛苦了。
“给。”
“谢谢……不好意思……”
“唉,怎么会,说到底还是我太较真了。”
我感觉我又说错话了,因为她听到以后,长叹了一口气。
我们两个人陷入了沉默之中。背景里只剩下了乒乓球击打台面的响声。
“……你真厉害。”
“啊?”我怀疑是我耳朵听错了。好久没听人这么说我了。
“以你的实力,一定可以参加比赛的吧。”
“算了吧,就我这两三下,第一轮就得被人刷下来。”
“哪里哪里,”她看着我说,“从姿势就能看得出来,你一定参加过正规训练,加入校队一定绰绰有余。”
我大概能听出这不是在恭维。可以,以前训练班的钱没白花。
“不不不,早知道你有伤,我就不该让你陪我打。”
对啊,我可是打墙小能手,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这不怪你。”
她顿了一下。
“我要是……没有那么不小心,就不会……”
我分明看到,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眶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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芽儿哟,事态越来越麻烦了。我干嘛多嘴?我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可是扇自己巴掌是不会让她停止哭泣的。所以必须改变方案。
“不不……明明是你受伤,怎么能怪你呢?一定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她估计也发现自己在流泪了,慌张地擦拭着脸,不想让更多人看见。
“可是我要是不早点恢复的话,就赶不上了……”
“因为我受伤了,我的搭档只能找别人训练……如果下周之前不能恢复的话,可能连参赛名单都进不了……”
故事理通了。原来她就是王自刚那受伤的搭档。那家伙艳福还不浅。
我斜眼看了一下王自刚和陆心蕾。他们正在专心致志地练发球接发球。
“那个,你不用担心……你的搭档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她泪汪汪地看着我,简直是泪腺一触即发的状态。我不知道我还能说什么,只好把眼神从她身上挪开。
余光看到,她把头埋了下去。
“也是呢……像我这样的人,不在队里就不会给人添麻烦了吧……”
哇,我是第一次见到比我还消极的人。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怎么能这么想呢!”
糟了,没忍住。
她浑身震了一下,然后用不敢置信的目光望着我。
“咳咳……我是说,每个人的存在都是有意义的。这里不需要你,一定会有地方需要你的。……不对,谁说这里不需要你了,呸。”
古人云,言多必失。我感觉我越说破绽越多,可是既然已经脱口而出了,又很难刹得住车。谁快点拉我一把啊,我快撞墙了!
“呃……我的意思是说,你就算好不起来也没事……啊呸,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我原以为经我一顿心灵砒霜摧残之后她又该心灰意冷,没想到她竟然‘咯咯’地笑了出来。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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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持续到六点半,可我从五点半开始就是个闲人了。球队里的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也没有另外的人能跟我一起打球。呆坐了二十分钟之后,我决定收拾书包走人。
“……你要走了吗?”
她轻声问道。
“走了走了,不浪费时间了。”
又说了句蠢话。回去教室里坐着不照样也是浪费时间?
“那个……等等。”
我转过身。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姜虢。”
“哦……我叫卓静。”
“我知道。”
我感觉语气有些诡异,立马改口道:“我知道了。”
“有机会再见。”
“嗯,回头见。”
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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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默的人都怕误会;认真的人才最狼狈。
这世界真是烂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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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知情报:
卓静
身高:166cm
血型:A
生日:十月十五日(天秤座)
兴趣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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